【留白】柏老师与柳先生的二三件事 （1）
直掰弯
雷点警告:白有女友
1）
刘昊然最近回家有点早。
他出了地铁站，急急忙忙地换乘127路车到公交站台下，大老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站在菜鸟驿站前排队。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幸好赶上了。
他对着站台的玻璃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和发型，确认无误后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队伍的最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柳先生，这么巧？”
被叫做“柳先生”的男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头同他问了声好，“柏老师，你也来拿快递啊。”
刘昊然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点了点头。
柏老师。
这个不相符的姓氏是刘昊然某一天在看电视时决定的，根据今日说法的报道，现代人的收发快递时所填写的家庭住址、电话、姓名是个人信息泄露的主要来源之一，心有戚戚然的刘先生当机立断，将自己在各大电商平台的登记姓名通通改了一遍。
跟柳先生打完招呼后，刘昊然还想再聊两句，这时，没有眼力见的小哥忽然吆喝了一声，“二十一栋的柳先生——”
“是我。”柳先生转过头去，招了招手。
“您的快递。”
柳先生接过来后站到旁边，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柏老师今天还买甘蔗吗？”
刘昊然愣了一下，立刻说道，“买！当然买！”
柳先生露出笑容来，衬得眼下的那颗泪痣就跟星星一般，闪着让人头晕目眩的光芒，“那就好，”他试探着问道，“咱们今天也像上次一样拼单吧。”
刘昊然咧开嘴。
柳先生酷爱吃甘蔗。
这个发现还要源于他第一次遇见柳先生时，换言之，是某次下班后路过水果店时，无意发现的——
柳先生对着门外的甘蔗皱起眉头。
“不能只买半根吗？”柳先生烦恼地说，“我牙口不好，一整根我吃不完。”
“那怎么行，”店家说道，“一半给了你，剩下半截就卖不出去了，谁会去买……”
“我买。”刘昊然走过去，诚恳地说道。
柳先生诧异地回过头，看了看这位陌生人。
从此以后，他们就成了水果店拼单的队友，接着，又发展成了拿快递时闲聊的伙伴。
“你最近挺早回来的。”
从水果店出来，柳先生一边走路一边和他聊天时说道。
“是啊，”刘昊然含糊地说，“最近学校放假嘛……你最近，好像回来的也挺早的。”
柳先生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嗯，”他低着头说，“最近新来的领导很开明。”
“这样啊，”刘昊然也低下头，“……那挺好的。”
柳先生点点头，“嗯。”半晌后又憋出一句，“是挺好的。”
刘昊然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仿佛第一次发现植物竟然是绿色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
身旁的柳先生忽然说道，“我到了。”
刘昊然猛然站住脚步，如梦初醒一般，“啊……哦！这么快就到了……”
柳先生点点头，准备走进单元门里。
刘昊然忽然这才想起来，还没问他要微信号，他的手刚抬起，准备喊住要进门的柳先生时——
柳先生忽然回过头。
刘昊然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柳先生看着他奇怪的动作有些好奇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刘昊然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没有，没有什么事……你回去吧。”
“噢。”柳先生似乎有些失望地低了低头，继续往里走。
刘昊然慢慢放下手臂，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面对着柳先生，“柏”老师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回去的时刻，身后忽然响起了柳先生的声音。
“柏老师！”
刘昊然的头几乎180度每秒地速度旋转回来。
柳先生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有些害羞，“你……”
刘昊然的心脏莫名加快了速度，“什么？”
“就是，”柳先生似乎很不好意思，连眼睛都不敢看向他。
莫非……
刘昊然感觉自己的脸颊正在光速变红，且额头伴随有逐渐升温的迹象。
“你，”柳先生忽然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鼓起了勇气一般，他张了张嘴，问道。
“今晚有时间开黑吗。”
“……”
尽管如此，刘昊然进了门后连鞋也不换地就去开了电脑，一边下载《堡垒之夜》一边给柳先生发微信。
“这个游戏我之前没玩过，可能会有点菜。”刘昊然配了一个“笑哭”的表情发了过去。
不到三秒钟，柳先生的回复就传了过来。
“不要紧，我会保护你的。”
刘昊然放下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内心澎湃的尖叫，转化为他认为的最适合现在这个气氛的一句话——
“抱大腿！嘤嘤嘤！”
发完之后，刘昊然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很期待柳先生这次又会回复些什么。
结果，柳先生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发回复。
等到刘昊然就进入游戏中，试着打开麦克风，听到耳机中传来柳先生开麦的声音，立刻竖起了耳朵。
“柏老师。”这一声低沉的称呼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一样，刘昊然感觉自己从头皮一直到脚趾的毛细血管都舒张开来。
“我……我在。”刘昊然结结巴巴地回复。
对面的柳先生似乎轻声笑了一声，刘昊然顿时感觉自己原本舒张的毛细血管现在仿佛开了十指，简直连鼠标都拿不起来了。
“我邀请你了，”柳先生说道，“你确认一下。”
刘昊然回过神来，连忙在弹出的对话框——“‘柳生雪姬’邀请‘是bai树不是bo树’加入队伍”中选了“确定”。
柳生雪姬操纵的……呸！
柳先生操纵的人物是一个男兵，而柏先生则是一个女兵，两个人的号都是一级，应该柳先生是为了带他特意开了一个小号陪他，刘昊然心中一暖。
“我该怎么做？”到了训练场上，刘昊然问道，他的女兵跑来跑去，间或被训练场上的人用锄头殴打，到处都是那个男兵的建模，他一时分不清谁是真正的柳先生，“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了，有人在打我。”
“‘素质场’就这样。不要担心，这是不掉血的，”柳先生顿了顿又低声说道，“算了，下把我戴个皮肤，你到时候就能直接找到我了。”
训练场呆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匹配满一百人才能开局，这款游戏现在比较冷门，所以大概等了有一会儿才开始，在这段时间里柳先生就随便问了他一些问题。
“你玩过H1Z1吗？”
刘昊然当然不会玩，他是一个拒绝潮流的人，当然，这只是他对于自己的一种过于美化的主观看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他有一种很奇怪的胜负欲，带来的影响往往是消极的，即在发现自己对于一种活动没有任何天赋时，对于这项活动的兴趣也就到头了。而刘昊然不同之处在于，他在对于主要用途是寻欢作乐的游戏上，依旧延续了这种奇异的胜负欲，使得原本用作消遣的行为变成了一种不亚于考试的折磨。
而柳先生这句话，给刘昊然带来的压力，无异于“你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还行吧，”柏老师“谦虚”地说道，“年纪大了，念旧，对这种新出的游戏不大熟了。”
柳先生有些好奇，“柏老师喜欢什么游戏呢？”
刘昊然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从脑海中拼命搜刮，急中生智回想起最近几个八零后的同事聊游戏时出现频率比较高的词，“暴雪！”
“暴雪啊！”柳先生的声音中多了些惊讶，“暴雪出品，必属精品。想不到柏老师是老玩家啊。”
“没有没有，都过去了，”刘昊然说道，说完后又忍不住若有若无地暗示道，“哎，说来话长，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已经不玩那些了。”
柳先生似乎更加感兴趣，“有故事啊，看不出来啊柏老师，深藏不露啊。”
刘昊然被他两句话吹捧得心花怒放的，如同羽毛搔到了痒处。
但有个成语叫乐极生悲，这个词语在字典中的意思是“形容一个人快乐到极点转而发生悲哀的事情”，中国文化不仅源远流长并且意味深长，所以这四个字也以一种致命的精准性，预告了柏老师接下来的故事。
“玩游戏嘛，哪有高低贵贱，”刘昊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就是个消遣而已，偶尔玩玩像星际迷航这样的老作品，有益身心。”
“呃，”柳先生顿了顿，“……您想说的‘星际争霸’吧？”
刘昊然惊出一身冷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先生似乎也误会了这断沉默，以为对面的柏老师在跟他开玩笑，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好意思。”
刘昊然一瞬间觉得非常尴尬，可是当柳先生的笑声通过电流传进耳机里时，人类的欲望又再次战胜了人类的羞耻心，这也不能怪他，当你的左耳放置着深夜暧昧女主播的嗓音、而右耳播放深夜恐怖男主播的电台，两种令你酥麻，同时也令你战栗的声音对你起作用时，你也会想要分分钟缴械投降的。
刘昊然的心潮又开始不规矩地起伏躁动了。
好在柳先生很快停下了笑，转而问道，“那你看过一部叫《大逃杀》的电影吗？”
“这个我看过，”话题终于又回到刘昊然掌控之中，不过他这回学乖了，谨慎地问道，“……是粟山千明演的那一部吗？”
“对，”柳先生耐心地教导，“这个游戏就有点类似于这个电影，一张封闭的地图里，谁活到最后谁就赢了——你玩一把就明白了。”
“那我们？”
“这个没关系，我们是一队的。”柳先生说道，“我们两个人彼此没有伤害，是一体的。”
“这样啊。”刘昊然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幻想起来，或者说，想入非非，意淫，总之，他又陷入了一种类似发呆的想象中。
假如说，生活中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虽然并不可能），只是说仅仅坐一个假设，那么他到了那个时刻是一定要偷偷卧底到另一队去的，他绝对会奋勇除去战场上的每一个敌人，像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里的苏联士兵干掉德国鬼子一样，或者像《兵临城下》里的裘德洛演的狙击手一样，一枪结果一个敌人，直到世界上只剩下他和柳先生这一对时，那他一定会首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拔出枪来结果了自己的队友，再像安吉丽娜朱莉在《通缉令》里的表演一样，在柳先生错愕又后悔的目光中，以一个完美的甩枪结束自己的命，那该是多么凄美又荡气回肠的场面啊。
刘昊然又仔细地在脑海中品味了一遍整个情节，觉得自己似乎已然成了那个悲剧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之一。以致于柳先生和他喊了他两遍后他才回过神来。
“看到那条航线了吗？到中间的时候就要开伞了，”柳先生仔细地叮嘱他，“落地后游戏就开始了，你要记得跟紧我，我们跳番茄镇，那里人可能会有点多，你不要怕，先拿了枪，拿了枪后就能干掉人了，然后我们搜刮物资，开宝箱……你记住了吗？”
刘昊然勾了勾嘴角，“当然。”他轻轻点击了一下空格，屏幕上他操纵的人物正跟着柳先生的那个小点，平稳地朝着预定的地点飞去，游戏的时间设定是正午，所以阳光正灿烂地照耀在地图上树木的叶冠上，卡通化的建筑物显露出可爱温馨的氛围，刘昊然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放下一些过往存在的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去好好享受一下游戏带给他的放松与胜利。
然后。整个晚上，柏老师就一直在反复做同一件事。
跳伞。
TBC
大家应该知道“柳先生”是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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