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疖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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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白】我家有个大沙雕




什么样的人就会产生什么样的雕虫兽。


1.

白敬亭第一百零八次找到珍惜动物管理员时,管理员叹了口气,“不用看了,你家的雕虫兽是小学鸡属的第三十八种异变形态,那一页图鉴简直就是照着你家那只画的,没有错认的可能。”


白敬亭说,“可是昨晚雷电交加的时候,他打鸣了。”


管理员摇摇头,“很正常,我们管这种状态叫‘打了鸡血’,这是小学鸡属特有的种族特征——你不是最近看了热血动漫,就是最近又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设定了。”


白敬亭大惊失色,“你在监视我!”


“这还用监视吗?”管理员额头青筋弹跳,“像你们这种文字型雕虫兽主人,平时最喜欢干的事不就是挖脑洞!我还不知道你?自己想的心潮澎湃,连累自己的雕虫兽也跟着打鸡血,到最后又一个个没有耐心,挖坑不填,把好好的脑洞整的坑坑洼洼,还打击了雕虫兽的信心。”


白敬亭被怼的哑口无言,硬着头皮说道,“哎呀,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写长篇了,我搞一发完,可是他最近还是不停打鸣,你说——”白敬亭忽然压低声音,“他会不会是什么天鹅属还是红顶鹤属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耐心全无的管理员赶了出去,“你别埋汰人家雕虫属了!多看看书、锻炼锻炼文笔吧!这样啊,你家雕虫兽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长成个沙雕!”


白敬亭看着紧闭的木门,又看了看自己手心上一边打盹一边咂咂嘴的小灰鸟,盯了半天,想从它灰褐色的羽毛间看出一点属于高级雕虫兽的特征,可是他瞅到眼酸,也没瞅出一点,倒是看的眼睛都要跟自己的雕虫兽一样,差点把自己瞅成个斗眼。


白敬亭赶忙摇了摇头,连忙转动转动眼球,心想雕虫兽是沙雕也就罢了,连主人也沙雕了那不是要被隔壁的王小明笑到明年去。



白敬亭叹了一口气,把雕虫兽揣进怀里,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东方有个地方叫来傲国,文思敏捷,情感细腻,人人都会作文章,但这里的人与别处有所不同,来傲国的人一生会有一次感悟文学的经历,一般都是小时候,当他们打开某一本书时,他们的眼里的文字会突然活动起来,血管里表达的欲望忽然流动起来,思想之光会从他们的头脑中迸发出来,所有对于文学的感受会化为一只小小的雕虫兽,从此陪伴在他们左右。


可不要小看雕虫兽,什么样的人就会产生什么样的雕虫兽,像莎士·比亚,他的雕虫兽就是只浪漫的信天鸥,牛顿的雕虫兽则是一只严谨的水獭,而像苍鹰这种洞察力十足的动物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雕虫兽。现有记载里,雕虫兽一生的形态改变的几率和人的性情改变的几率基本一样小,正如我开头还有刚刚所说的那句话一样——什么样的人就会产生什么样的雕虫兽,因此一个人一生只会拥有一只雕虫兽,而一只雕虫兽也只会忠于一个主人。


来傲国人写文章的过程也与他们的雕虫兽息息相关,他们无需借用纸笔,他们总是先在脑海中达到,然后借由雕虫兽的嘴吟唱或是哞叫出来,雕虫兽吟唱完毕后,主人的手边白纸自动会浮现出文章——这听起来很像一种脑电波传输过程,近年来科学界一直针对此中的联系进行着研究,也尝试找出雕虫兽诞生的原因,但始终没有太大进展。


直到有一天。


再回到我们的故事种,白敬亭走着走着,忽然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谁啊这是。”白敬亭爬起来,“撞我一个大马蹲……昊然?”


刘昊然连忙把白敬亭和不小心摔在地上七荤八素的小沙雕捧起来,小沙雕甩了甩头,下意识往刘昊然温暖的袖口缩了缩。


白敬亭脸红了一下,连忙把自家雕虫兽拽回到自己肩膀上,看了看刘昊然背后的透明鱼缸,“你要带着小风去哪里啊?”


刘昊然沉默了一会儿,“我要去元老院。”


白敬亭吃了一惊,“元老院那么远,你要去元老院干嘛?”


刘昊然看着他,白敬亭注意到他的眼眶红红的,似乎之前哭过。


“我的小风不能吟唱了。”


他转过身,完整地露出身后的鱼缸。


白敬亭定睛一看,只见水里漂着一只蓝色的小金鱼,失去了往常的活力,此刻无精打采地沉在水里,偶尔才扇动一下小尾巴,它的一只鳍上,紧紧地绑着一个黑色的圆环。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敬亭扒拉着他的胳膊,“这个圆环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刘昊然说,“是今天早上醒来后才发现,小风往常都会和我打招呼,但是我在池边等了他很久,他才浮上来,我试着让他开口吟唱,但我们……好像没有了感应。”他永袖子擦了擦眼睛,“我问过医生了,他们都说没见过这种病,我只能去首都,去找元老院里的医生试一试。”


白敬亭同情地看着他,“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刘昊然点点头,拔脚就要走。


“你等等我。”白敬亭跟了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小昂也不能吟唱了吗?”刘昊然问道。


“这倒没有。”白敬亭从怀里抓出那只小沙雕,弹了一下它的屁股,这只小沙雕惊叫了一声,一下窜的老高,然后像只回旋镖,气急败坏地飞回来啄白敬亭头发。


“……”


“好歹是个飞禽科。”白敬亭一面狼狈地抵挡,一边向刘昊然解释道,“也许可以为我们指路。”






2.

到达元老院所在的首都至少需要三天三夜。白敬亭和刘昊然上午出发,第一天赶到暗之森林边缘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显然不适合再穿过危险的森林里,于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敲开了森林旁一家亮着灯的客栈的门。


“哐啷”门打开了,里头人群吆喝和哄笑的喧嚣一下子传了出来。


一位喝醉了的胖胖的斯拉夫女人不高兴地看着门外两个人,“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人。”


“我们已经成年了。”刘昊然不满道。


“我可看不出来。”斯拉夫女人怀疑道,“你们还是找其他的……”


白敬亭从刘昊然的口袋里拿出一枚银币塞进女人的手里。


“……好吧,确实听说脸东亚人是长生不老的。”斯拉夫女人一边改口,一边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请进吧,尊贵的客人们,请问你们要打尖还是住店。”


“是的是的。”白敬亭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走了进去“东亚人确实老的慢。麻烦夫人为我和我的儿子开一间安静的房……间——”


白敬亭和刘昊然两个人都忍不住“哇”了一声,脸上露出同一副没见识的表情,从外面看起来不起眼的客栈,内里就跟霍比特人的小木屋一样,玲琅满目又充满秩序地堆着大大小小的人和动物,简直像个生态乐园,正中央有个巨大的棕熊标本,两脚直立着站在那里,旁边是两列楼梯,中间是一些竹子栏杆,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鸟类飞来飞去,还有什么猴子,山羊,鸡鸭鹅什么的,白敬亭听见其中一只对另一只说,您好,太太,最近看了血战钢锯岭这部电影吗?另一只回答,谢谢,我从不看国产片。一个坐在窗边的印度人趁着朋友不注意,从盘子里掰了一根香蕉递给窗外探进来的长鼻子,一边偷偷说道,“对不起苏比,委屈你一下,晚上再带你进来好吗?”


“想不到荒郊辟岭的,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白敬亭感慨道。


“这里还不算什么,”斯拉夫老板娘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用樱桃汁做的地狱啤和标准套餐,“比起首都城来,我们这里简直就是厕所。”


白敬亭听了这句话讪讪一笑,刘昊然则默默端起杯子,这两个从连厕所都不如的地方来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了自己的晚餐。



入睡前,刘昊然看着白敬亭坐在床边脱鞋,问道,“你为什么骗她?”


“什么?”


“我们的关系。”


“好玩。”白敬亭没想到他记到现在,“想想看,她以后再在路上遇上一个东亚小伙子,心里可能会想‘说不定他比我老爸还老’,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可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吃亏。”刘昊然说,“为什么你是我爸爸?”


白敬亭眨了眨眼,“出门在外最好不要随便透露自己隐私。”


“可你在账单上签的是真名,”刘昊然说,“你觉得扮成父子比使用假名更能隐瞒身份?”


“……”


刘昊然饱含深意地看着他,“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吧。”


白敬亭觉得刘昊然简直毫无幽默细胞,“那下次换你当我爸爸,可以了吗?”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打更声。


“熄灯时间到。”


与此同时,小酒馆房间里所有的电灯都无一例外地熄灭了。


不知是谁把唯一的蜡烛也吹熄了,然后轻声说道,“睡吧。”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刘昊然幽深的眼睛里,反射出淡淡的蓝色光辉。


白敬亭侧躺在床上,轻轻伸出手,在身边躺着的刘昊然的上眼皮轻轻点了点。


刘昊然眨了一下眼睛。


白敬亭凝视着他,“你戴的什么美瞳?”


刘昊然没有说话。


“放蓝光,”白敬亭伸出五指,做了一个张开的手势,说道,“就跟郊狼一样,还是说,你滴过什么眼药水?”


“我没戴美瞳。”刘昊然回答他,“也没滴眼药水。”


“那是月光吗?”白敬亭好奇道,“你帮我看看,我眼睛也有蓝色的光吗。”


刘昊然看了看他眼睛,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光线不对。”白敬亭一边说一边躺平了身体,“你再帮我看看,这样有没有。”


刘昊然微微起身,摇了摇头。


“这样呢?”白敬亭又转了一个角度,背向刘昊然。


刘昊然便压到他身上,把头探到另一边看了看,正准备摇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响动,顿了一下。


“怎么样?”白敬亭大声问道,“有——”


刘昊然竖起食指摁在他的嘴唇上,把头转向门口。


白敬亭顺着他扭的方向,眼珠转了九十度。



“嘎吱——”门外传来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原本压在木板上,然后又一点一点挪动。


那——是——什——么——


白敬亭对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做着口型。


刘昊然皱了皱眉,改用整个手掌捂住他的嘴。


门口那个东西等了一下,没有听见更多的声音,似乎放下心来,动作略微大了一些,于是刘昊然听见了啮齿动物发出的啃噬木板的声音。


白敬亭看刘昊然听的入神,恶作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刘昊然感觉手心痒了痒,再看看白敬亭恶作剧得逞的表情,嫌恶地将手心的口水往白敬亭脸上抹了一把。


白敬亭,“……”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刘昊然对他做了个口型,白敬亭还没看清,只见身上之人如同一道离弦之箭,顺手操起一旁架子上睡的正酣的小沙雕,厉声喝到,“抓小偷了!”便一个翻身,和着鸟类的尖叫中蹿出门外。



白敬亭看着洞开的大门,反应过来后连忙手忙脚乱地穿好鞋子,披了件外套连忙跟出去,半路上又猛然想起来刘昊然的雕虫兽还一个鱼在房间,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把鱼缸双手牢牢捧在怀里,才又再次紧跟了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


黑暗中响起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白敬亭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又要护着手里的蓝金鱼,一路上不知道被绊了多少次,只是顺着鸟叫声和一点月色赶去声音的中学,隐隐约约中,他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个五颜六色的怪什东西正要自己脚边穿过去,浑身一悚,脑海中自动播放山海经的PPT,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飞起一脚,把那个毽子般的东西踢到了墙上,只觉触感软绵,似乎是什么动物,那怪东西撞到了墙上,还发出了一声如老鼠般的尖叫。



“什么鬼啊!”白敬亭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头顶一亮。


他微微抬头,只见一只鮟鱇鱼翩翩从他身边穿过,额头上挂着一只小“灯笼”的发光体。也许对一只鮟鱇用“翩翩”这个词并不恰当,但是这只鮟鱇确实犹如一只蚊子般,悠悠地从他头顶到空气中飞过去,来到那声怪叫发出的地方,大嘴一张,白敬亭还未看清,便将那个怪东西吞了进去。




与其同时,小酒馆的老板娘和客人也被这边的打斗吵起来了,刚开始没人敢插手,但那鮟鱇鱼头顶的光一晃,只见到处都是杯盘狼藉,老板娘勃然大怒,什么也不怕,上前摸到电闸出,把控制灯光的开关打开。


刘昊然正和人搏斗正酣,猛然被灯光一刺,下意识闭眼,那个黑影趁他不备踹了他一脚,借力从窗口翻出,逃走了。只剩刘昊然一个人站在原地,到处都是杯盘狼藉和各种动物的羽毛。


“刘昊然,”白敬亭感叹道,“你这回真的是一地鸡毛啊。”


“瞧瞧你干的好事!”老板娘指着刘昊然大怒道,“说吧!该怎么赔!”


白敬亭连忙走过去,挡在刘昊然身前,“又不是他砸的,你们店进贼了,帮你捉贼呢。”


“那贼呢?”老板娘问道。


白敬亭指了指大开的窗户,“跑了。”


“你们捉贼,贼跑了,”老板娘气笑了,“是不是我还得倒贴你钱。”


白敬亭谦虚道,“说一声谢谢就可以了。”


“好啊,”斯拉夫老板娘扯着他的领口,“Наш Советский Союз покарает。”


“她说什么?”白敬亭看向围观群众。


群众真诚地回答他,“她在说,‘我们的苏维埃将惩戒全世界’。”


话音刚落,那只一开始站在酒馆中央的棕熊标本突然动了一下,它的两足慢慢落在地上,鼻子里呼哧着白气,从斯拉夫女人的两腿间钻过去,像神龙斗士变身一样把她驮了起来。


白敬亭看向刘昊然,眨了眨眼睛。


刘昊然看着白敬亭,“你看我干嘛?”


“你如果有那种会突然变大的怪兽,”白敬亭说,“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了。”


刘昊然看着他,“我当然没有。”


“那你有钱吗?”


“你刚刚全都拿走了。”


“什么?我没有——”


“那枚银币。”


白敬亭张开的嘴慢慢合拢,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只小灰鸟飞到了他的肩头。


难道说……


众人心里皆是一震。


白敬亭把一直抱着的鱼缸往刘昊然怀里一塞,大腿一跨,足足拉开一米的距离,说道,“我不认识他。”


“你说什么?”刘昊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拜托,”白敬亭小声解释,“作为邻居,能陪你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吗,我就是想去首都城旅个游,不是想去西伯利亚一日游。”


“你不是他爸吗?”斯拉夫老板娘说道,“你会不认识他?”


“那是开玩笑的,”白敬亭辩解道,“我就比他大几岁,根本就不是……”


“爸爸,”刘昊然忽然说道,“你不要我了吗?”


“就算你儿子犯了错,”斯拉夫老板娘皱紧眉头,“你也不应该扔下他独自跑掉,这样吧,子债父偿,你们两个都给我留下来,不要走了。”


“什么,”白敬亭大惊失色,“你太不讲道——”


话音未落,刘昊然打断道,“不行!”


“嗯?”老板娘威严地看向刘昊然。


“我的雕虫兽生病了,必须马上赶到首都城进行治疗,”刘昊然说道,“这样吧,他留下打工……”


“我靠!”白敬亭愤慨道,“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我孙子!”


“等小风治好病后,”刘昊然面向他说道,“我会回来接替你的。”


“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老板娘说道,然后打量了一眼白敬亭,冷笑道,“不过也好,你爸爸长得细皮嫩肉的,我有几个猎户朋友说不定会喜欢这一款,最起码,他们要猎的狼应该会喜欢这一款——”


“都不用吵了。”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贼就在这里。”


白敬亭抬头一看,立刻说道,“就是他!我是说……他的那条鱼吞了那个怪物!”


“怪物……”人群一听怪物二字一下子骚动起来。


“其实这不是什么怪物。”楼上的男人解释道,他一边下台阶,变成了楼中的男人,和变成楼下的男人,一边说道,“这是一只雕虫兽,小明。”


鮟鱇鱼大嘴一张,吐出一个像打扫过呕吐物的鸡毛掸子一样的玩意儿。



白敬亭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他管鮟鱇鱼叫“小明”还是这只可怜的鸡毛掸子竟然是只雕虫兽。



“这竟然是一只雕虫兽啊……”人群忍不住议论纷纷。


老板娘一边从棕熊上下来,一边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张若昀,”张若昀用手摸了摸身旁的鮟鱇鱼,“这位是我的雕虫兽,明明,你也可以叫他的小明。”


“请问您刚刚说,”老板娘忍耐着听完他的介绍后,急匆匆地问道,“你刚刚说,贼就在这里——这是真的吗?”


张若昀点点头。


“你为什么敢这么肯定?”老板娘问道。


“外面天这么黑,旁边又都是森林,就算是贼,在这种情况下想不迷路地逃走,恐怕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所以我刚刚在你们吵架的时候查看过附近,并没有可疑人的踪迹,而客栈后院的篱笆上,有强行打开的的痕迹,我想贼人一定是故意装作逃走,实则从后院偷偷进来,混入人群中,准备天亮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恐怕他刚刚,还跟我们一起在这里看好戏呢。”


“什么?”人群一下哗然,有的人连忙查看自己的钱包,有的人看自己的金项链在不在,有的人看自己的宝贝雕虫兽是不是完好无损。


“你这么聪明,”白敬亭笑道,“一定有办法帮我们找出来那个人是谁喽?”


张若昀点了点头,戴上手套,将那只“鸡毛掸子”一样的雕虫兽捡了起来,“本来捉住这只雕虫兽,我们就可以靠它认出来它的主人是谁,但是它刚刚被你打晕了过去……”


白敬亭讪讪一笑,“我还以为是鬼。”


“鬼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张若昀说道,“你仔细看这只雕虫兽,你看出来它原来是什么了吗?”


白敬亭蹲下来,皱了皱眉,“这是……”他小心地伸出手去,轻轻拨了一下它身上的羽毛,脸色忽然凝住了。


刘昊然微微睁大眼睛,只见白敬亭握住一把这雕虫兽身上的羽毛,竟然直接揪了下来。


“你干嘛!”刘昊然厉声说道。


常言道,罪不及雕虫兽,雕虫兽本身并没有神智,只是因为与主人心意相通,所以才有了灵性,也就是说,雕虫兽相当于人类中小孩子,容易被主人利用做下一些坏事,需要受到制裁的应该是雕虫兽的主人。


白敬亭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放在手上这只雕虫兽上。


刘昊然的目光落在被揪下羽毛的雕虫兽身上时,忽然顿住了。


只见裸露的一块皮肤上,除了斑斑点点的羽毛落下的血洞外,露出的竟然是属于啮齿动物的皮毛,而且定睛一看,那些原以为是自发生长的羽毛,实际上每根都是被斜插进雕虫兽的毛孔中,可怜的小雕虫兽如同被万箭穿心一般,伤口还在不停地渗着血,而且从那些依旧插着的羽毛杆根部发黑的结痂来看,这只雕虫兽似乎产生过排异反应,因此经历了很多次插入的痛苦。


老板娘轻轻地把这只小动物放在棕熊柔软的肚皮上,也许因为物伤其类,这只大棕熊发出了一阵阵类似于抽泣般的呜咽声。


“竟然……对雕虫兽做出这种事……”老板娘的双拳渐渐攥紧,“нельзя простить!”


“不过,现在它还没醒来,等到明天白天的时候,新的客人一来,那个贼恐怕会趁机溜走。”白敬亭凝重道。


“没关系,”老板娘慷慨地说道,“明天这里不接待客人,什么时候教训了这个坏蛋,这里就什么时候开业!”


“好!”有些客人鼓起掌来,但是还有一部分客人面露难色,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禁得起等待。


“这倒不必,”张若昀笑着说道,“谢谢老板娘的好意,但是这个贼我刚刚已经知道是谁了。”


“什么——”


张若昀看向刘昊然的方向,“刚刚这位先生——”


“刘昊然。”白敬亭悄声提醒,“另外,我叫白敬亭。”


张若昀微微一笑,“虽然这位刘先生高呼‘贼人’,‘抓贼’,大家只是知道这里进了贼,但是对‘贼来偷什么’,‘有没有偷到’并不清楚,是吗?”他看向刘昊然,然而刘昊然只是低头思索,一眼都没有看他,张若昀一句话就跟噎住了一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白敬亭见状连忙捧场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还是跟着他跑出去的,就听见这人说抓贼了,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啊。”


张若昀脸色缓了缓,才往下说下去,“但是大家现在看到这只雕虫兽的真面目后,大家应该猜到是因为什么了吧?”


人群中有些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面露难色,“虽然我很想抓到他,但是可是……我不能强迫大家给我翻行李。”


“不,不需要这么麻烦。”张若昀笑了笑,“因为在我刚刚问问题的时候,那个贼已经向我承认了他的身份。”


“怎么可能”白敬亭渐渐习惯了张若昀说话的方式,乐得陪他一唱一和,“就看到你自问自答了,哪有人跟你说话啊。”


“他是没说话啊,”张若昀说道,“但是他已经用他的身体语言告诉我,他是那个坏人了?”


“哦?”


“刚刚在我说贼混着我们人群中的时候大家都很害怕,”张若昀说道,“是啊,想想看,一个小偷在你身边,谁能保证他不会再次犯案呢,万一被偷了珍贵的东西怎么办呢?”


“是啊,确实是这么想的。”白敬亭应道。


“那个贼也很聪明,他也跟我们一样,做出一副担心会被贼偷的样子,但是,”张若昀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大家都不知道小偷要偷什么时,他却一点迟疑都没有,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去查看那件宝物,因为他很清楚,作为贼的自己,只会对那个感兴趣……”


“那就是——”张若昀说道,“雕虫兽的羽毛……小偷就是你。”



话音刚落,刘昊然就把鱼缸扔到白敬亭怀里,犹如一直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白敬亭吓了一跳,第一下没接住,鱼缸从他手里滑过,他毫不犹豫地扑到地上,赶在玻璃接触地面前险险环抱住它,他轻轻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后,肋骨撞击地面的疼痛渐渐才传来,小沙雕之前被他刚刚吓得腾起来,此刻跳跃着飞到他的头,用自己浅灰色喙敲了敲玻璃,鱼缸里的小蓝鱼晃晃悠悠地游了过来,轻轻亲了亲他鼻子前的玻璃,然后又慢慢悠悠地游走。


耳边忽然传来欢呼声,白敬亭一边抱着鱼缸慢慢从地上起身,一边往声音的源头处看过去,原来刘昊然一直注意到有个人神色不正常,鬼鬼祟祟地似乎想要逃跑,于是在张若昀确认那人是嫌疑人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制住了他。


白敬亭刚刚目光全放在手里抱着的大鱼缸,没能看见刘昊然那副据说“英勇矫健”的身姿,他笑了笑,看着刘昊然和张若昀被人们欢呼举着抛向高处时轻轻地移步走向老板娘刚刚离开的方向。


他来到后院一看,好家伙,一人一熊,正在月下对酌,对影成四人。


“老板娘好性质。”白敬亭说道。


老板娘回头,看了看他,“来一杯?”


白敬亭看了看四周,“我不喝酒。”


“你今天晚餐才喝过。”老板娘说。


“那要看跟谁。”


“你觉得我不配跟你喝酒?”


“不是不配,”白敬亭抱着鱼缸嘻嘻一笑,“我怕对你负责。”


“你想对他负责?”老板娘挑了挑眉。


“他是我儿子。”


“鬼信。”老板娘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没被骗啊。”白敬亭十分失望。


“耍你们这群狡猾的东亚人是我最大的乐趣。”老板娘顿了顿,“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敬亭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老板娘一个人喝闷酒,必定有心事,可否跟白某一叙二三啊?”


老板娘摇摇头,“跟你个毛孩子说有个屁用。”


“也许,”白敬亭伸出手,摸了摸大熊的肚皮,“我们的心事是同一件呢。”他轻轻翻开大熊的肚皮,一枚黑色的圆环紧紧地嵌在皮肉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时日,边缘已经发白了。“你的雕虫兽什么时候开始不能吟唱的?”


老板娘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老板娘嗤笑了一声,“解决?你们想多了,这是无解的。”


白敬亭面色未见异常,只是追问道,“哦?为什么?”


老板娘面露迟疑。


白敬亭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说道,“我从小在穷乡僻壤长大,对很多事都不太了解,”他顿了顿,“如果你实在不方便说,就请当我没问过。”


老板娘摇摇头,“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想了想,“你知道那个小偷为什么要偷别的雕虫兽的羽毛吗?”


白敬亭慢慢地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道,“虽然来傲大陆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雕虫兽,但每个人对文学的领悟各有不同。”


“一个时代一旦诞生一位大文豪,仅仅他一个人所发出的光芒就会淹没无数的无名小卒,每一只高大迅捷的雕虫兽诞生,就会有无数矮小笨拙的雕虫兽沦为陪衬……因此,羡慕由此产生,为什么那些文采斐然的书籍不是由自己写成?为什么呢?是自己不够好吗?不,一定不是的,一定是自己的雕虫兽太低贱了。于是那些对自己的文章感到自卑的,进而演化成对自己的雕虫兽不满,羡慕起他人的雕虫兽,甚至不惜去偷、去抢、去不择手段地剪裁别人最夺目的羽毛,残忍又粗暴地安插在自己的雕虫兽身上。”


白敬亭静静地坐在她旁边的石磨盘上,“那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吗?”


老板娘露出一个笑容,“你觉得呢?”


无需任何多余话语,白敬亭已经了然,“我想也是。”


邯郸学步者,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


既没掌握别人走路的姿势,又忘了自己原先是走路的步法,以致于最后只能爬着回去。



“那么,它与这个圆环有什么联系吗?”白敬亭问道。


老板娘轻声说道,“不幸的是,夺取别的作者文学力的办法真的存在,并且被人找到了。”






TBC


之所以是鮟鱇鱼是因为文里的若昀是个恐怖小说家,鮟鱇鱼比较符合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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